[楼诚]小宝宝 睡梦中 微微地露了笑容
我床上有个毛毛虫型的抱枕,最近总是发现上面有水渍,我还想我睡觉也不流口水呢这是怎么回事。今天总算明白了,都是睡前看文,看着看着就开始淌眼泪,虐的我基本不看,暖的甜的燃的都能哭,比如今天这篇:
明台找着他的生父了。
阿诚嘴上没说,眼中还是流露出落寞。
明家三姐弟都是真真切切地享受过父母的疼爱的,就算时间短一点,发生过的事情是结实的、不容更改的,有过就是有过,没有就是没有,拥有过的人和从来没有过的人,底气是不同的。无论经过多长时间,你都会在他们的神气中看到这种不同。不知道父母是谁,不知道自己叫什么,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,永远都无法知道这些事情的阿诚,明楼在吃穿上再怎样弥补他,也补不上他的神气中让人心痛的那种空洞。这种空洞,大概连阿诚自己都没有发觉,只有明楼一个人看见。
很多事情换做别人就看不到,明楼就看得到。很多转瞬即逝的东西,他都能抓住。阿诚小时候,明楼带他去吃生煎馒头,吃到后来,还剩下几个,阿诚小小的眉头皱了一下,飞快地舒展开,明楼还是看到了。
“怎么了,阿诚?”
阿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,摇摇头,“没什么。”
明楼见他犯难的神情,道:“吃不下就不吃了,没关系的。”
“我能吃完!”阿诚瞪碟子里圆不隆咚的小包子,好像把这些小包子瞪怕了,它们就会缩起来一样。过一会儿,没办法地说:“大哥,我能把皮吃完。”做错事的眼神,怯怯地。
“这是大人的分量,小孩子吃不完正常的,不怪你。”明楼道。不过,“为什么吃皮?”不是肉比较值钱吗?如果是为了节省,吃不下了应该优先吃肉馅儿啊。
“皮好吃!脆!”阿诚看着明楼笑,两颊被食物撑得鼓出来。他本来瘦得皮包骨头,脸上没肉,这一鼓就特别明显,像个小馒头似的。明楼好想去戳一下那个小鼓包。
小鼓包一动一动,让人感觉生煎馒头怎么就这么馋人,怎么就这么香。“那我把肉吃了吧。”明楼说着,把阿诚碟子里的肉团夹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,利索地吃起来。
明楼大少爷吃他们家下人吃剩的东西,可不能让明镜知道了。
“我想吃生煎。”明楼对阿诚说。
阿诚眨眨眼,表示迷惑,“怎么突然想起吃生煎?”
“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去吃生煎,你吃完以后特别高兴,还教我唱一首歌。”
阿诚吃得饱饱的,走在路上有点一蹦一跳的,他从进明家以来,还没有这么放肆过。
“大哥!你喜欢吃这个生煎吗?”
明楼笑一下,“喜欢。你喜欢吗?”
“喜欢!”阿诚一笑,露出一排细细的牙齿,“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生煎!”以前桂姨给他的都是她吃剩下的,早就凉了,皮不酥脆了,也不那么香了。
“那我们以后经常来吃。”明楼说。
听了这话,小家伙有点不安,抬起头看高大的明楼,“也不用经常来吃,偶尔来吃一次就好了。”
明楼点点头,“吃太多就腻了,换着吃好一点。”
“大哥,你会不会唱歌?”
吃饱了,明楼反应也有点慢,“啊?”跟这小家伙一起傻笑一会儿,才说,“你指什么歌?”
“随便什么歌都可以!”
“你唱吧,我不会。”
“一首歌都不会吗?”小家伙不太相信。
“你先唱,我得想想。”明楼唱的都是戏,小孩子怕是没耐心听。
阿诚带着笑意唱起来:“小鸽子展翅飞,咕噜噜叫连声啊。小宝宝睡梦中,微微地露了笑容啊……”
枝头挂着金黄的桂花,空气中洋溢着甜香。在桂花下,阿诚的小脑袋随着断句一下一下地点,不成个调子,叫人听了不由自主地从心里笑出来。
“这首歌叫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阿诚说,“桂姨唱的,我听多了,就学会了。”
桂姨也不尽是虐待他,在得知阿诚真实身世以前,对阿诚也有过温情。也在夜里给阿诚唱过歌,哄他睡觉。
“就是哄小孩子睡觉的歌。”是妈妈哄孩子睡觉的歌。明楼没说出那两个字来。
“哦。”阿诚想起来了,逗他,“大哥,唱两句嘛。”
大白天的,明楼不好意思。“走了走了,吃饭去了。”
源源不断的而且总是食欲旺盛的客人,身手敏捷的伙计,比食客们自己在家做的总要更香一些的菜品,让茶馆里总有一种油腻而又活泼的生气,不为时代所影响。这样热闹,重要的是,这样好吃,能让人暂时忘记落寞。
阿诚时不时地往别的已经上了菜的桌上瞟,嘴唇无意识地张开。明楼在心里笑他,小馋猫。
生煎端上来,八只摆在一碟里,一个个圆滚滚的,像是快要包不住那么多馅,说不出的饱满富足。生煎白白胖胖,顶上撒着黑芝麻和碧绿的葱花,底部给重油煎得焦黄,魂魄都要被这诱人油香勾了去。滚烫地咬下去,松软的表皮,酥脆的底板,咸香的猪肉,丰富的汁水,还没来得及感受分明,一个已经下肚。
明楼用筷子把生煎破开,把面皮挑到阿诚的碟子里,“阿诚,你吃皮是真的喜欢吃皮,还是把肉让给我吃啊?”
“喜欢吃皮啊。你不觉得皮比肉好吃嘛?又浸了肉的汁水,又不腻。”
明楼想一想,好像真的是这样。
“大哥,为什么想吃生煎?”
“以前出门要是随便吃点什么,你都说吃这个的。”明楼说,“我以为你喜欢吃生煎。”
阿诚愣一下,“呃——生煎我是喜欢的。”
后来他吃过很多比生煎精细得多、美味得多的东西,饿了还是习惯在简陋的摊头点四客生煎。他和明楼第一次单独在外面吃东西是吃生煎,那么多他吃不了,把香脆的皮吃完了,腻人的肉给了明楼。吃了饭两人往回走,他说:“大哥,你会不会唱歌?”他教他唱“小鸽子展翅飞,咕噜噜叫连声啊……”路上的桂花比此后他见过的所有桂花都要香。每当他吃着这圆满的食物,就想起这些种种。
“大哥,要不不要这么分着吃了,那么多油吃了长胖的。”阿诚想想面粉和肉,不知道哪个吃了更长肉,又说:“皮也给我,肉也给我,你少吃一点……”话没说完,被明楼瞪得把话咽回去。
“什么意思,我还不能吃了?”明楼道,“嫌弃我是吧?”
“为你健康着想嘛。”阿诚夹起一筷子肉送到明楼嘴边,“你吃肉你吃肉。”
明楼愤愤地把嘴边的肉咬进去。中年发福是人力不能抗拒的!他吃得不比以前多啊!
明楼拥着阿诚躺在床上。
“阿诚,给我唱歌吧。”
“唱什么?”
“就唱你小时候教我那首歌。”
长大后阿诚的音色很好,玉石般通透。长大以后阿诚喜欢唱歌,不再总是那么害怕,不会再说“偶尔来吃一次就好”。
“月儿明,风儿静,树叶儿遮窗棂啊。蛐蛐儿叫铮铮,好比那琴弦儿声啊。琴声儿轻,调儿动听,摇篮轻摆动啊。娘的宝宝闭上眼睛,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……”
寂静的夜里,歌声像山上的泉水一样缓慢地流淌。明楼的爱意就像月光,宁静地笼罩着流泉。
曲终了,明楼贴近他,捧住他的脸,轻柔地吻他的唇。
阿诚看着明楼,轻声道:“哥哥,无可奈何的事,我不会去想了。”
很奇怪,阿诚的眼睛总有一丝孩子气,经历过这么多事情,仍是挥之不去。明楼观察自己的眼睛,就做不到这样单纯。他点点头,虽然他不是真的放心。
明楼猜得到阿诚喜欢吃生煎的缘故。
那天路过那个小摊头,阿诚盯着一桌客人看,那是一个妇女怜爱地注视她大口咀嚼的孩子。平平常常的事,每时每刻都有,无论什么地方都有这样的事。明楼也不知道,他是在看那碟生煎,还是在看那个母亲。
明楼半蹲下来,平视阿诚的眼睛,“阿诚,要不要吃生煎?”
阿诚问:“可以吗?”
明楼说:“当然可以。饿了就要吃啊。”
坐下以后,阿诚还是直愣愣地看着那桌母子。待他们走了,阿诚转过脸来,明楼伸出手,落到阿诚头顶,轻轻地揉一揉。
“阿诚,”明楼说,“我也好羡慕有妈妈的孩子。我很久很久没见过我妈妈了,我很想她。”
阿诚看着他,乌黑的眼睛涌上一层雾气。明楼把阿诚的小手拉到自己手里。
“阿诚,老天爷很不公道的,有些人没有父母,有些人没有饭吃,有些人残疾,总有些不好的事情落在一些人头上,我们就是这些不走运的人。老天爷做他做的那份,我做我的这份,我尽我的能力——当然,我的能力很有限——给你一点公道。别人家孩子有妈妈带去吃好吃的,你有哥哥,我带你去吃,好吗?”
眼泪流过小孩子白嫩的面颊,明楼拿手绢给他擦了,微笑着说,“来,叫我一声。”
“小鸽子展翅飞,咕噜噜叫连声啊。小宝宝睡梦中,微微地露了笑容啊。眉儿那个清,脸儿那个红,好像个小英雄啊。小英雄要去当兵,为了祖国立大功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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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诚短篇集《碳水化合物》系列之十四。本系列由 @芦萧可与歌 、 @特能苏 和汤圆圆同写。每一篇各自独立,没有时间线/风格的关联,唯一相通的特征是每篇以一个主食为线索。
本篇:生煎。下一篇:鸡蛋饼,写作者: 芦萧可与歌
P.s., 同志们我已经写六篇了憋点我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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